6.接触
“欢迎光临~☆切！是你吗......”满面春光的“幼女”嗖地一下从椅背比她还高的皮椅上蹦了起来，当看清来客的面容后，脸上的会客式笑容立即消失无影，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艾丽娅·麦格尼卡工作室的店主不爽地滑回座位。
“两天前寄放在此的MS。”似乎已经习惯了艾丽娅恶劣的服务态度，莉泽不由分说地表明了来意。
“说两天就两天啊，能否修好可不是你说了算！小妮子就是不懂顾客应有的礼貌。”嘴上唧唧歪歪的艾丽娅粗鲁地蹬了一下工作桌，弯下腰从桌下的保险箱中取出一根用白色封装布绕了好几圈的棍状物体，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
尽管表面上对莉泽恶语相向，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件武器对于少女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你可要感谢我哦，这两天可是费尽心思从各种渠道弄来那天杀的全能系魔石，喂喂！别把封装纸撕得到处都是啊！”
在艾丽娅放下MS的那一刻，莉泽就迫不及待地夺过自己的爱杖，毫不客气地开始撕下表面的封装纸，当看到魔杖打磨得光亮的银色手柄后，少女安心地把其如婴儿般抱在了怀里。
“居然对自己的MS**，真是不得了的病态。”讽刺地啐了一口，“幼女”机械师指了指莉泽怀里的MS说，“我针对Silver Crown的可携带性做了些许改造，现在的长度大概是0.5米左右，你只要握住手杖两头顺时针扭动，它就会收缩至约一分米长，反之，逆时针扭动就会还原至MS原本的长度，1.4米。战斗时的展开形态与以前无异，具体操作的变化还得你在实战中感受。还有——”
嗯？莉泽不解地盯着艾丽娅对自己伸出的小手，“钱的话——”
“不是啦！”砰地一下机械爪在桌子上炸开了花，“把你的HG·M4拿来！”
诶？一下子没摸清艾丽娅的意图，莉泽满脸狐疑地把手伸到隐藏在裙底的大腿根部，将从枪带中抽出的银色手枪递给了不耐烦地朝自己摆动指头的工作室店主。
“我猜你就是懒得花时间维护......瞧！枪管里的火药残渣都积得那么厚了。”用细长的毛刷从黑洞洞的枪管中掏出一层黑色的粉末，艾丽娅如把玩着玩具般熟练地拆卸着手中的手枪。
今天她吹的是什么风？总觉得态度有点恶心。莉泽翘着眉头怀疑地偷瞄着艾丽娅隐没于暗淡灯光下的侧脸。
“HG·M4，由我天才机械师艾丽娅·麦格尼卡改造的四连发9毫米半自动手枪，在针对女性使用者的基础上弱化了射击时的后座力，缩小了整体的轮廓大小，拥有可自动更换的双弹夹，可根据残弹量与实际情况调整为单发或四连发模式，射程最远可达150米。”满意地摆弄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艾丽娅变魔术似的组装着拆散成各种细小零件的护身武器，“这可是额外service哟~别以为灯光暗我看不出来，你那印堂黑得像打翻的墨板，一脸严肃这是要干完这波就回老家结婚吗？”
我说的没错吧？不怀好意地斜眼瞟着别过脸去的莉泽，艾丽娅嘿嘿地笑出声来。
“原来第一位也会害怕啊。”
“也许是吧。”似乎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感情，莉泽的指头在翠绿的全能型魔石上打着旋儿。
“但你不会因此退缩吧？”细小的螺丝轻快地跳着芭蕾，将苗条的身段退回至HG·M4的内部。“所以才急着跑来要回MS啊……”
好了！将组装完成的手枪送还至莉泽的手中，艾丽娅神气地叉起腰，“这次就不收你维护费了，好好感谢本小姐吧！来，跪舔以示诚意。”
“恕我拒绝。”冷冷地回绝了艾丽娅，莉泽将缩短后的MS与手枪分别收容至两腿的固定带上，把一叠钞票压在桌面，然后飒爽地转过身去。
“真是不可爱的年轻人呢......”目送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艾丽娅没好气地自语道，“可别死了哦。要找个常客不容易啊。”
“多谢提醒。”害怕也罢，疑惑也罢，即使是多米利昂的住人，只要同化到众人生活的环境中，其概念也会逐渐被改变，而凯尔·O·马吉柯，终究也无法脱离人类这一概念，跟不用谈同化了。
而且，
别在大腿上的重量感充实了动荡的内心，
我身边还有Silver Crown。
————
又回到这来了。
刺骨的寒风吹拂着黑色的发丝，装饰着白色蕾丝的墨黑色裙摆也随之飘舞，黑发的少女毅然地站立在白色住宅前，数十米开外的黑色铁门前。
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与其说是肌寒，不如说是心寒，或者是两者都有。莉泽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压在上下颤动的胸口的拳头，强迫着自己克服缭绕于心中的恐惧。
“哎呀！你就是莉泽▪阿尔克特？”一道明丽的嗓音突然从铁门后传来，月光照亮了溶入夜色中的娇小身体，色如晚春的夜樱，淡粉的发丝在月色的映衬下仿佛撒上了一层发光的磷粉，一名身着与尤丽▪列安同样款式女仆装的女仆出现在莉泽的视野中，
“别摆出一副可怕的脸嘛，还请把武器收起来，我只是来为莉泽酱开门的。”
莉泽酱？警戒地审视着摆弄着门锁的，只有自己一半身高的矮小女仆，莉泽半信半疑地挪出伸入裙底的手。
“嘿咻嘿咻~开了~”扎在脑袋两侧的双马尾俏皮地跳动着，用双手吃力地推开拦在两人之间的铁门，桃发女仆一把握住莉泽的手，
等——
莉泽还未来得及反应，对方即刻兴高采烈地拽着自己往喷泉后的住宅门前跑去，
这到底演的是哪出戏？一时无法适应少女过于亲密的行为，莉泽已被牵着穿过夹道的玫瑰园，到达了棕色房门前的门庭。
“Bing Bong~露娜我回来喽~”嘴里模拟着门铃声的女仆咚咚地敲着门。
嗑嚓——
应声开启的木门后，探出头来的是一名短发的女仆，看上去年龄似乎是与露娜相仿的十来岁，可能是光照的缘故，如同碧蓝的海岸延伸至无尽的深海，向光的后发比起背光的前发，颜色偏蓝且淡，滴水式发梢刚好覆盖了突出来的长耳根部。如果将开朗的露娜比作太阳，那么这位女仆就是阴月了吧。看不到瞳仁的紫瞳扫过满脸微笑的露娜与露出困惑神色的莉泽，以细微的幅度点了点头，少女自然地退到了敞开的木门一旁。
短耳族与神族，借着房子里走廊天花板上的小吊灯发出的明亮灯光，莉泽终于看清了为自己引路的两位女仆的模样。
将自己带进屋的露娜是典型的神族，而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沉默寡言的短发女仆则是短耳族，短耳族是人类与精灵族的混血儿，其耳朵相较于精灵族的短上一半，但也如后者般尖细，这是判断神族与短耳族外貌差别的根据。
此刻，眼前摇晃着的桃色双马尾引起了莉泽的注意。一股似曾相识的印象在脑海中虚晃而过，
“那个，露娜小姐？”
“有什么事吗？”头也不回地，神族少女踩着轻盈的步伐回应道。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到过吗？”
“没有的哦！今天是露娜在莉泽酱的人生舞台中的初登场！”
是这样吗？难道是我记错了......盯着露娜略显稚嫩的侧脸，莉泽暂且将自己的疑惑埋藏在心底。
与普通的居家住宅比起来，马吉柯家的宅子并没太大的区别。可以容下两人的连接客厅与玄关的走廊，墙上也没有像富人家那样的挂画，雕塑等装饰，显得简洁大方的同时，花骨朵式的淡色吊灯也为房子添置了一份典雅。
“嘿嘿~我们到了哦~”沿着走廊步行数秒后，领头的露娜在一扇推拉式大门前停了下来，“凯尔在里面等着你，随我们进去吧。”
对自家主人的叫法，这孩子跟尤丽比起来显得随便过头了，莉泽在心中吐槽道。
吱呀——
随着门轴摩擦的声音响起，客厅中的光线从里面直射而出，视野里是一片无暇的雪白，毫无修饰的洁白墙壁，围绕着玻璃茶几分布的纯白沙发，与洒下真白光斑的大吊灯，门对面的落地窗外是盛开着白玫瑰的花园，唯一有别于白雪世界般夺目的大厅，是紧贴着墙壁一侧的三米高酒橱，琳琅满目的黑色酒瓶整齐地排列在每一层。
白色，刺眼的白色，此刻莉泽的脸也是如雪般惨白。
没错，冰冷的记忆碎片告诉自己，这个80平方米的，如镜子般剔透的真白大厅就是幻惑魔法中闪现的场景，而莉泽仿佛能够看见，一尘不染地墙壁上下一刻将涂满从自己体内溢出的鲜血，反光的地板被自己的脏器所污染的景象。
“欢迎光临，莉泽▪阿尔克特。”背对着自己，手握盛着半盏红褐色液体的玻璃高脚杯杯脚，站在落地窗前的红衣黑发男子将视线从外头的花园转向僵硬地呆立于大门后的莉泽。
“虽然显得有些多余，但出于礼节，还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红衣男子腾出空着的右手，身体微倾，微笑着朝少女行了一礼，“我是这栋宅址的家主，凯尔▪O▪马吉柯。”
紧接着，笔直地站在一旁，身材高挑的翠发女仆礼貌地鞠了一躬，“之前在学院与小姐您接触过的尤丽▪列安，是本宅的女仆长。”
“活泼可爱，光彩照人的女仆露娜▪因莫达是也~”
“索菲▪阿谢西娜。”
以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与表情，退至尤丽身边的两个女仆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真是让您见笑了，手下的两个孩子还需多加管教。”来回看着脸上笑容从未消失过的露娜与如木偶般面无表情的索菲，女仆长苦笑道。
住在这宅子里的人大概都在这里了，恢复冷静的莉泽尝试着整理自己的思路。神族的露娜和短耳族的索菲无法使用暗魔法，如果对自己施放幻惑魔法的是凯尔本人，那么他所用的MS是暗系吗？不，按照以往的推测，凯尔用的估计是冰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尤丽了。
“还请别拘谨，请问你是否已进晚餐？”俯身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凯尔向莉泽摊开手掌，邀请对方就坐。当看见莉泽点头表示肯定后，马吉柯家的家主对自己的女仆长示意道，“为阿尔克特满上一杯，客人你意下如何？”
特地把我邀请过来，可不是只为了请我喝酒吧？莉泽犹豫着点了点头。
只见尤丽握住敞口宽大的瓶装水晶醒酒器握柄，熟练地将瓶中的红褐色液体沿杯壁缓缓注入摆在莉泽面前的水晶高脚杯，潺潺流水没有激起任何泡沫，在杯中凝聚成一汪锥形的水潭。
面对以中指扶着杯脚，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的凯尔，莉泽谨慎地把透明的容器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其他手指自然弯曲，以拇指护住杯的四分之三。
轻轻摇晃着酒杯，观察其缓缓流下的酒脚，而后把鼻子凑至杯口，深深吸入其散发而出的陈年岁月之沉渍。
凯尔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而后配合着轻轻闭上眼睛，沉浸于内敛的酒香中的少女，啜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陈酿。
在口腔停留的酒水渐渐溶动于舌尖，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即深吸一口气将口中的酒全部咽下。“是好酒呢，大概是融合历43年酿造的？”
“嚯嚯！阿尔克特你真有眼光，这酒的确藏了将近50年，平时有品酒的习惯？”
“以前跟父亲学过一点。”沉默地将酒对饮而尽，莉泽以充满敌意的眼神注视着意犹未尽的黑发男子，“感谢你的招待，不过，还请进入正题吧。”
“阿尔克特你还真是个性急的女人啊。”凯尔放下杯子耸了耸肩，将侧脸靠在拳头上，“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于前日光顾此地？如果有意光临府上还请于事前通知一下，好歹让我们有时间为欢迎你准备一下。”
“呵~从结果而言，马吉柯先生可不像毫无准备的样子啊。”笑着以挑衅的语气回应道，莉泽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暗色的双目。
“哎呀~那可是失礼至极。包括铁门在内的围墙上都附着了强力的致幻魔法，这是为了防止魔物与强盗的入侵而设置的。阿尔克特你不会是因好奇心的驱使触碰了铁门吧？”
“我可以把刚才的话当作是对我的挑衅吗？”
请便请便，随意地挥了挥手，凯尔双手并拢抵在鼻尖上，嘴角溜出一阵轻笑，“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请问阿尔克特小姐找我有何事？”
“那我就直说了。凯尔·O·马吉柯，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问题有点模糊啊，如你所见......”迎着莉泽如刀锋般的目光，凯尔撩起遮住左耳的侧发道，“是人类哦。”
这是在敷衍我吗？莉泽并不打算放弃追问的机会，“我换个方式问吧。为什么要隐藏实力？你的排位赛太异常了。”
“喔？想不到第一位的莉泽·阿尔克特也会关注我的比赛，真是荣幸。”
“客套话就免了。那些比赛根本称不上对战！啊......抱歉。”有点激动了。感觉一不小心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莉泽红着脸轻咳了一下。
“没关系。我明白了，你是怀疑我在比赛中造假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这样吧，”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凯尔的嘴角上扬道，“既然你想知道我是否在隐藏实力，那么试一下不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
对战的话，这地方有点窄啊......环顾四周，纯白的大厅虽不算小，但要应付大开大合的魔法对轰还是太勉强了。感觉那段精神攻击的景象又要复苏，莉泽赶紧深吸了一口气。
“嗯，我们来打一场吧。不过有个条件。”
“条件？”面对浮现出神妙神色的凯尔，莉泽的眼睑蹦了起来。
“没错，如果你输了，就成为我的道具吧。”
“道具？什么意思？”凯尔的话令莉泽顿生违和，那双黑洞般的双瞳仿佛在等待猎物落网，散发着猎人的戾气。
“字面上的。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不问理由，一律执行。最近刚好缺些人手......”
真是傲慢，莉泽有些不爽地睥睨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的凯尔。先不问对方所提的条件内容，仅是以莉泽会输为前提就可以看出凯尔那不自然的自信了，但莉泽好歹也是索第雷吉欧的第一位，感到不悦倒是无可厚非。
“如何？”似乎看出了莉泽的不满，凯尔试探性地确认道。
虽然有引鳖入瓮的感觉，但既然来到这里了，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莉泽思忖了半晌，以坚定的眼神迎上前去，“好吧，我接受这个条件。但我不保证阁下的贵体不会受伤哦。”为了回击凯尔的傲慢，莉泽露出了狞猛的笑容。
“哈哈哈，如你所愿。”貌似并不吃莉泽这一套，凯尔轻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噼啪声回荡于整个客厅。
随后，客厅酒橱前的地板应声下沉，一道通往地下的旋梯出现在众人眼前。
“请随我来。”率先踏上灰色阶梯的凯尔轻拍大衣下摆，消失在圆形的坑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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